人到中年，婚姻乏味的似一杯白开水。晚饭后，程砚秋发现妻子总把水杯搁在茶几的木纹开裂处。积年的普洱茶垢在杯底结成暗礁，倒映着两双各自刷手机的眼睛，倒像餐桌上摆了两座孤岛。
婚姻里的锈蚀总从细微处蔓延。二十年前他们共吃一碗方便面，火腿肠总要推来让去，现在分餐瓷盘永远按着过敏清单摆好，中间横亘着精准测量的健康距离。浴室镜前的两柄牙刷像严守楚河汉界的哨兵，连牙膏都各自拧成螺旋状的堡垒。
直到某个暴雨夜，妻子发梢的水珠坠落在程砚秋的财务报表上，氤氲出片片墨痕。他突然看见镜柜底层有支未拆封的珊瑚色口红，玻璃纸里裹着保质期限的倒计时。"要试试看吗？"他打开包装时动作滞涩，恍如掀开蒙在钢琴上的防尘罩。妻子眼尾漾起的细纹比当年深了些，却比结婚照里多了重琥珀色的光芒。
某个加班归来的深秋夜，程砚秋在玄关闻到煨了四小时的陈皮红豆沙，蒸气在冰箱贴上凝成露水。他突然想起恋爱时蜷在图书馆暖气片旁，用银勺分食同一碗糖水的光景，那时的甜是带着火焰跳动的。
如今他们学会在洗碗时蹭着对方手背的洗洁精泡沫，在晨跑耳机里悄悄共享同一首老歌，让藤编筐里缠绕的黑白袜泄露几分私密的依偎。
周末去看敦煌特展，妻子指尖悬空临摹飞天的飘带，他突然看懂了她藏在手机壳里的莫高窟门票存根。那些被压缩在"家长群"与"工作周报"缝隙里的向往，原来是需要另一半弯腰拾捡的星屑。他们报名了晚间陶艺课，湿润的黏土在掌心交叠处生出新胚，像重新捏塑婚姻的骨相。
深夜开完会议，程砚秋赤脚摸进厨房找水喝，撞见妻子正在月光里剥无花果。紫色浆汁渗进掌纹，递来半枚果实时的温度恰好是二十九度——与他们初遇时仲夏夜的风同温。窗台上养了十年的昙花突然绽开，雪白花瓣里藏着婚姻的隐喻：最美的盛开，总需要黑夜耐心的凝视。
中年夫妻要学会在光阴的褶皱里淘洗金沙！
